摇滚合辑上的那串名字,是我滚烫的青春

摇滚青年 阅读: 26

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,李宗盛写了一首歌,叫:《和自己赛跑的人》:

亲爱的Landy 我的弟弟

你很少赢过别人但是这一次你超越自己

虽然在你离开学校的时候

所有的人都认为你不会有出息

你却没有因此怨天尤人 自暴自弃

人有时候需要一点点刺激

最常见的就是你的女友 离你而去

人有时候需要一点点打击

你我都曾经不只一次的留级

……

这首只写给一个人的歌,竟然被李宗盛前后收进了自己的十张专辑里。

当时的他,正在滚石公司担任制作部经理,处于音乐事业的黄金期。

这首歌,是写给一个同事,公司的企划部经理。

这个人就是Landy——张培仁。


张培仁是个老牌文艺青年,早在高中时就办过台湾第一个摇滚音乐节、第一场摇滚演出。

为了办更大的演出,经费不够,他和他的团队只好去卖血。

有个姑娘因为太胖,扎了好几次都找不着血管,疼得直哭。张培仁告诉她:

为理想,要坚持!

然而,随着台湾政治解禁,外来文化一下涌进这座封闭的小岛。

打开视野的同时,也打破了原有的竞争。用张培仁的话说:

大家听到和看到外面的东西,就会跟本地的东西做比较。一段时间后,已经让我们原本在安静环境下的文化竞争力,从那一刻起开始了断裂的起点。

放眼望去,台湾还只有情歌和偶像,审美过于单一。

1986年崔健的那一嗓子,让张培仁注意到了对岸的大陆。

他发现,北京有一股力量,正默默酝酿,呼之欲出。

01

1990年,张培仁说服了滚石唱片,在北京成立分公司,企图发掘这里的新生音乐力量。

作为代价,他抵押了自己在台北的房子。

跟香港的劲石唱片一样,北京分公司的名字也和石头有关,叫魔岩文化。签的第一支乐队,是唐朝。

还在滚石总部的时候,张培仁有次和陈升聊天:

为何不把我们那些放不进任何一张专辑的歌,放在一张唱片中呢?

可不可以在这张唱片中,不考虑赚钱,只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呢?

当时的北京,乐队数量不少,但都没啥经验,一时也拿不出凑够一张专辑的成熟作品。

而制作一张专辑需要的成本又太高,从打磨、录制到后期,过程十分漫长。

这一模式刚好适合北京的环境。

中国第一张摇滚合辑《中国火》,应运而生。


张培仁到处搜罗小样。一月份,他走在北京的大街上,兜里揣着walkman,冰天雪地,这个一米九的大胡子被一首歌感动得差点哭出来。

这个冬天雪还不下

站在路上眼睛不眨

我的心跳还很温柔

你该表扬我说今天很听话

……

这首歌叫《姐姐》。

作者叫张红兵,8岁时跟父母从湖南迁居西安。几年前他还是陕西机械学院的一名大二学生,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。典型的理工男。

他后来给自己起了个艺名——张楚。


1987年11月,张楚辍学来到北京,在北师大一个老乡,诗人伊沙的寝室蹭了两年。除了每天在宿舍写诗、写歌,就是去各大校园里弹唱。

久而久之,很多人都认识他了。中戏一个叫王学兵的学生说:

张楚一看就是个真喜欢音乐的人,他唱歌的时候特别享受。

几年后,王学兵出演了张楚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》的MV。

里面另一个男演员也来自中戏,映着夕阳在雪地里拉小提琴,特别忧郁。他叫贾宏声。


在那个年代,很多优秀的独立音乐通过这张合辑,才见到了光。

他们有的成了以后的大神,有的被后辈称为“老炮儿”。有的只是昙花一现,刚走起来,就走到了最后。

像极了中国摇滚乐的命运。

合辑里有一支乐队,当时平均年龄只有十六七岁。其中两名核心成员,还得算唐朝贝斯手张炬的徒弟。

一个叫邓讴歌,一个叫欧洋。

乐队成立那天,他们一起在张炬家想名字。张炬开玩笑说:

你们就叫“丑陋的面孔”吧。

他们没生气,还觉得挺酷。摇滚乐嘛,就是狠,要那么漂亮没用。

结果第一场演出就被主办方把名字改了,只剩下“面孔”。

合辑里这首歌,正是面孔乐队的代表作之一——《给我一点爱》。


邓讴歌(左一)和欧洋(左二)其实长得并不丑


《我不能随便说》是中国早期的放克。律动的节奏,神出鬼没的切分音,骚气的萨克斯solo,洋气得很。

它出自1985年成立的ADO乐队。崔健在离开北京歌舞团后,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ADO合作。

ADO是一支圈内公认水平最高,也最神秘的乐队。

成员有后来的中国音乐家协会爵士乐学会会长、伟大领袖刘元,民族英雄庄则栋和中国第一代女钢琴家鲍蕙荞的儿子庄飚、匈牙利来的贝司手巴拉什、不用介绍的鼓三儿。阵容豪华至极。

还有吉他手艾迪。

艾迪是马达加斯加人。他被称为“滚圈最神秘的乐手”,从不接受采访,也不混圈子。像神话一样。

大家只能传说,他的父亲是马达加斯加驻中国大使馆的外交官,因为国内政变回不去了,就留在了中国。

在中国乐手水平普遍不高的时候,艾迪成了很多人学习的对象。张楚的吉他手曹钧说,那个时候,他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师。

有一次,艾迪跟崔健在东北演出,琴弦断了。下面递上来一把新琴,他发现没有一根弦是准的。于是,他一边弹一边调,整个过程竟跟乐队是完全和谐的,听不出来任何不对。

几十年来,他都是崔健的御用吉他手,一直到现在。

要知道,能跟老崔处这么多年,不容易。

赵牧阳也在这张合辑里。张楚的《姐姐》,红色部队的《累》,都是他录的鼓。

那时乐手尤其是鼓手稀缺。出生在宁夏中卫的赵牧阳,不仅会打架子鼓,也擅长中国大鼓。外号“西北鼓王”。最多同时担任8支乐队的鼓手。

多年后,赵牧阳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。导师刘欢一听他的名字,连忙站起来:

您能把帽檐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吗?


02

《中国火》成了行业的先锋,也是样本。

那一年,有个北京人不惜搭上全部身家,也琢磨着出一张这样的合辑。他就是王晓京。

如果不是那一天崔健上了他的夏利,这个出租车司机可能永远不会和音乐行业扯上关系,更不会当上中国摇滚教父的第一任经纪人。

如果不是后来俩人闹掰了,他可能永远也做不成大哥。

当初,世界五大唱片之一的“百代”要出版崔健的演唱会视频,版权费开到了百万港币。结果,崔健看完剪辑,直接拒绝了合作:

这是把我当成流行歌星去拍!

他怀疑王晓京动机不纯,想拿自己捞钱。王晓京气得直哆嗦,扔下一句实在话:

其实我比你有钱多了!

和崔健分道扬镳,王晓京自己拉起了大旗,开始招兵买马。

他先是找来了成都的“黑马乐队”,后改名为“指南针”。还有一个从江西南昌来的姑娘,只有十六岁,成了指南针的新主唱。

她就是被称为“中国摇滚第一女声”的罗琦。

1993年,王晓京的合辑推出,除了音乐,还有太多传奇故事和乐队流变供于窥探。

就和它的名字一样——《摇滚北京》。

第一首歌,就是指南针乐队的《请走人行道》。

地远天高,可以寻找

不只有一个目标

我要呼喊,我要奔跑

冲破你的束缚不走独木桥

世界很大,无数奥妙

不止你的那一套

……

罗琦,中国摇滚第一女声,一炮而红。


就是这一年,罗琦在生日Party上喝多了,跟人打架。对方抓起一个酒瓶,往桌上一磕,直接捅向罗琦脸上。

她因此丢掉了一只左眼。

赶到医院,刚才也在酒吧里的何勇醉醺醺放声大哭,怨自己没用:

我他妈怎么就、怎么就那么怂啊!我从来没那么绥啊!

做《摇滚北京》期间,王晓京一直想拉一个人入伙。

虽然对方已经签了隔壁的“魔岩文化”,正预备成为“魔岩三杰”其中之一,出于之前的承诺,还是给《摇滚北京》贡献了一首歌——《希望之光》。

这是他第一次用和尚念经的腔调唱歌。

没错,窦唯。《姐姐》前奏里的笛子,也是他帮张楚吹的。

离开黑豹之后,窦唯又成立了“做梦乐队”,从此绝不再唱黑豹的歌。

这是黑豹经纪人郭四要求的。因为只要他一唱,黑豹还怎么混呢?

另一个人同样有竞争力,王晓京最终却没用他的歌。这也成了《摇滚北京》的一个小遗憾。

他第一张专辑的母带,是提着两把板斧从黄小茂的大地唱片里抢出来的,原名“麒麟日记”。

母带抢出来了,但“版权”这个东西要不要了解一下。

后来,这张专辑被张培仁买下来,改名为《垃圾场》。

《摇滚北京》里的两首歌,呼吸乐队的《新世界》和超载乐队的《祖先的阴影》,都出自高旗之手。

高旗可谓摇滚圈里的颜值担当,放现在丝毫不比那些小鲜肉差。不仅嗓子好,脆弱又高亢,还会写歌。

可惜,唯一的缺点就是身高。不到一米七。



十几岁他就和曹钧一起组了个乐队,不过没取名字。直到几年后,一个英语倍儿溜的央视女主持人加入进来,高旗甘愿把主唱位置让给她,这才有了“呼吸乐队”。

这个女主持人叫王卫华,加入呼吸的前一年也就是1988年,她还在主持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。

两年后,王卫华单飞。高旗组了另一支乐队,超载。成了中国的“激流金属教父”。


也是这一年,由五名音乐学院大学生组成的乐队“轮回”诞生了。

这是一支名副其实的学院派。

主唱吴彤,5岁跟父亲学唢呐,组乐队时正在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念大一。

同一年,吉他手赵卫刚好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,本职工作是解放军军乐团的首席黑管,少校军衔,自称“滚圈军衔最高的人”。

滚圈里当过兵的不少,但大多是大头兵。比如许巍这样的。见到赵卫,得俩脚跟一并,忙不迭咔咔敬礼。

《摇滚北京》合辑里收录的这首歌,正是轮回的经典之作——《烽火扬州路》。吴彤也是第一次展露他号称中国摇滚第一男声的高亮嗓音。

他没有窦唯的霸气,也不像高旗的脆弱,就是高、亮。

吴彤是正宗老北京满族后裔,出身于一个大家族。他大哥去当兵那年,他才出生。

因为有这么个叔叔,他的几个侄子一直很骄傲。

以至于他大侄子吴老二去一支东北民间朋克乐队应聘唢呐手时,第一句话就是:

你知道我叔谁么?我叔是吴彤!

吴老二至今还待在这支乐队里。

它叫二手玫瑰。


03

那个时候,唱片公司对好作品极其看重,争相拉拢资源。

这种竞争也表现在摇滚合辑里。

就在签了“魔岩文化”的窦唯把歌给王晓京时,张培仁坐不住了。他一度想把《摇滚北京》买下来,当做《中国火》之二。开出的条件十分感人:

我给你比制作成本高得多的价格,还让李宗盛给你旗下的歌手陈琳写首歌。

王晓京没同意。

这个外表冷峻,一向不苟言笑的前北京的哥,跟他的大多数同行一样,志向不小。

这件事,一定要咱们自己干,自己当老板。

1994年,不可一世的“香港红磡中国摇滚乐势力演唱会”横空出世,成了中国摇滚乐的关键节点,也是个小高潮。

预热阶段,张培仁专门带着魔岩三杰,来了场演示会。很多圈里人都说,这场演示会的效果其实比红磡要好得多。


虽然,这场摇滚演出,地点选的是北京儿童剧场。这就好比把《动物庄园》摆在新华书店的儿童读物柜台一样。

当时王晓京也在场,看完演出直竖大拇指。回头就发了狠。

同年,《摇滚北京2》推出,配置毫不逊色于上一张。

第一首歌出自佛系的自觉乐队,第二首就是中国最早的死亡金属乐队战斧。很多人形容说,头皮都被震麻了。

B面第一首歌《把门打开》,出自红桃5乐队。

这支乐队昙花一现,但它的主唱高枫单飞以后,有一首歌更广为人知:

我们都有一个家,名字叫中国

兄弟姐妹都很多,景色也不错

家里盘着两条龙是长江与黄河

还有青藏高原比那天空还要阔

……

也许是乐极生悲,高枫红了不久就出事了。

一个电台主持人打电话采访他,当时他并不知道是直播,无意间说出了一句话:

昨天玩的女人不爽,身材不好……

因为这件事,广电直接下文件停了这个节目。

2002年,高枫因患上PCP病毒性肺炎去世,终年34岁。

患上这种病,多数是因为艾滋。不知道他的前女友章女士,当时有没有心中一颤。

后来,这位章女士还是嫁给了一位摇滚歌手,成名曲《我爱你中国》。

瘦人乐队的主唱弘正果一样是个传奇人物。他写歌晦涩,性格也内向,大家一起喝酒扯淡,他从来都不说话,只低头闷酒。

就在乐队刚刚走起来的时候,“果哥”直接在江湖上消失了。至今都是个迷。

瘦人乐队人如其名,四个成员都瘦得跟竹竿似的。吉他手寇善力是个美国人,在这之前他还组过一支乐队,名叫“太高了”,因为几个乐手身高全在一米九以上。

合辑里,瘦人的《抹一抹》被放在压轴的位置。冲劲十足。

但它的上一首歌,所有人听完全懵逼了。竟然是一首清唱,女声清唱。

是的,没有任何伴奏。唱歌的人叫王秀娟,后来是民谣乐队“小娟与山谷里的居民”的主唱。

直到1996年,魔岩的《中国火2》才迟迟推出,阵容依旧华丽。

除了窦唯、张楚,还有个老炮儿不得不提——王勇。


1990年,崔健为亚运会集资的演唱会,被叫停前的最后一站是成都。崔健特意跟观众介绍了一下键盘手王勇:他的父母都是四川人。

老崔的《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》,就是王勇参与作的曲。《北京杂种》的导演张元给这首歌拍了部MV,里面也有王勇的镜头。

这部MV,获得了1991年美国音乐录像片年奖最佳亚洲音乐录像片奖。

王勇是第一个把摇滚和古筝结合的人。《摇滚北京1》已经收了他的一首歌《安魂进行曲》。这次《中国火2》硬是把他给抢过去了,收了他的《招魂》。

《火星人》的周韧和《1999年8月10日》的方科,原来是北京工艺美术学院睡一个寝室的室友,俩人组过一支乐队,叫“锈铁”。

后来,俩人因为意见不合,乐队解散。

又高又帅的周韧,自己录了张专辑,《榨取》。

里面有首歌,本来名字叫“SADISM”,翻译过来是“变态狂”。

这个词来自法国的著名色情作家萨德侯爵,他的代表作《索多玛120天》,后来还被改编成了电影。不用问,肯定是禁片。

而周韧这首《SADISM》为了过审,名字改成了一辆车的名字:

公爵王。

当时为了过审,滚圈里很多人都把歌词甚至歌名改了,尽管唱的时候还是那么唱的。

比如郑钧的《路漫漫》,把“有天我们在床上”改成了“有天我们在窗下”;地下婴儿的《被抛弃的一代》改成了《被抛弃的游戏》。

当然,最牛的还要算老崔。

中国摇滚乐最炸裂的一首歌,也是《红旗下的蛋》里B面第一首《盒子》,压根没放歌词,直接用一张革命女青年的照片代替。

无数歌迷硬是把这首歌很长的歌词凭听力抠了出来,比如写《观念的水位》的刘瑜。

多年后,《南方周末》记者冯翔问老崔这是怎么回事。他说:

当时有人提醒我,如果放这首歌的歌词,那就是政治自杀。

方科则在2000年去了美国,以街头卖画为生。

有天,他看见一个中国人在路边唱《草原之歌》:

美丽的夜色多沉静

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

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

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

……

再一看,这人长得还挺帅,很像著名影星孙海英。

方科觉得不错,要上去一起搭伙。对方告诉他:

你上那边唱去。


04

“94红磡”让摇滚乐成了风口。

那一年,一个北京工艺美术学院的学生,蹭着热度享受了一波红利。

他花五万块钱,凑了6支乐队,多数乐队还放了两首歌,这才攒出来一张《摇滚94》。

一经发布,卖出去十五万张,差点连之前办印刷厂欠的30万债都还完了。

他叫沈黎晖,清醒乐队的主唱兼吉他。合辑里第一首歌就是他们的《石头心》:

我的心已走,装上块石头

从此以后不用忧愁 嗷

看到眼里头,只会低下头

只因这里是块石头

……

唱《赵家老哥》的粉雾乐队当时还不出名。主唱雷刚特别刚,老爹是大学里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教授,而他卖冰棍和当协警出身,叛逆得很。

虽然叛逆,毕竟有家传。《赵家老哥》的歌词,就是出自鲁迅老师的创意。

挺起你那撑着船的胸膛 再硬的拳头也无所畏惧

拍拍身上的土,哼!儿子打老子

高声喊起时髦冒失的口号 心里也荡起激动万千

高昂起你的头 横冲直撞就往前闯

搬山、翻身、变天,未来却不是你所想象

只是你看不到 路已到了尽头 

喔……

后来雷刚签了陈健添的红星生产社。陈健添是香港银,迷信,觉得“粉雾”这个名字听着像“坟墓”,给改成了“天堂”。

这个名字接下来就用了25年,直到如今。


《摇滚94》里还有个“石头乐队”,主唱叫于欣。这支乐队也是昙花一现,不过后来,他组建的“五洲唱响乐团”倒是很有名。

尤其是里面的一个非洲兄弟,好弟。

好弟来中国时,他的亲生哥哥郝歌已经在《星光大道》拿了年度亚军。于欣给他找到了一条更容易赚钱的路:红歌。


他先后给好弟录了几段视频,发到网上,比如:《主席的话儿记心上》,《小小竹排江中游》,《映山红》……

中日因为钓鱼岛闹起纠纷,他又让好弟唱了首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》,平台编辑没敢发。

一个摇滚乐队的主唱,就这样做起了红歌生意。

不过也不奇怪,石头乐队当初收录在《摇滚94》中的那首《童话梦》,前奏跟Nirvana的《Come As You Are》,一毛一样。


沈黎辉还是一直专注摇滚乐的。1997年,他准备再找几个乐队,来张《摇滚97》。

这时候,他碰到了自己的学弟彭磊。

那时彭磊还在玩重金属,乐队名叫“金属车间的形体师傅”。

有次,他们跟另一支金属乐队“感染”一起去河北香河演出,好多人闻声赶来,一千张票瞬间就卖光了。

等演出结束,观众都垂头丧气的,有人边走边说:

没有《纤夫的爱》也没有赵本山,算什么晚会。

经过层层盘剥,他们每人拿到了60块钱的演出费。

直到遇到沈黎晖,彭磊的乐队才开始走上正轨,从此他们换了一个更好记的名字——新裤子。

一年后,《摇滚97》真的录了出来,不过名字改成了《摩登天空》。

这张合辑里收的乐队和艺人,没有一个老炮儿。除了沈黎晖自己的清醒乐队以外。

因为,他成立了自己的唱片公司,叫“摩登天空”。

合辑第一首歌,出自彭磊的新裤子。

封面上有句Slogan:This’s our Times。

正出自新裤子的这首《我们的时代》:

终于到了这一天一切都改变

再也没有烦恼一切都是爱

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 a la

这是我们的时代

直抒胸臆的歌词,简洁的和弦,大大咧咧的唱腔,就这样乘上了朋克的浪潮。


而那支叫“感染”的乐队,后来也放弃了金属,走上了忧郁的英伦风,还改了个小清新的名字——果味VC。

在《摩登天空》系列合辑的第三张里,也出现了他们的身影。

这时,中国摇滚的接力棒,已经到了另一批人的手中。一批新生力量正在生长,摇滚乐也在传承。

只不过,商业的味道越来越重。

而那些创造盛世的老炮儿们,基本也都不屑于再出什么合辑了。

有些乐队,起初想得很纯朴:有一把自己的琴,再出一张专辑就行了。

后来,他们在北京吃顿饭,居然要包下酒店的一层楼。

当然,还有些乐队已经散伙,再也不干这一行了。

05

中国火和摇滚北京,都支撑到了第三张专辑。

九十年代后期,刚成立不久的“迷糊宝贝”乐队,三个人还在上初中。

一天,麦田守望者的吉他手,也就是现在地下婴儿的贝司手刘乐去喝豆汁,听见几个小孩在屋里排练,闻声找了过去。

他没想到,就这么几个孩子,写出来的和弦还真像那么回事儿。

没过多久,忙蜂酒吧搞演出,正缺人来暖场。

于是,几个孩子有了第一次登台的机会,台下站着丁武和窦唯。六首歌下来,负责给忙蜂安排演出的付翀直接辞职了。

为了签这几个14岁的童工,他专门去开了个公司。

付翀觉得“迷糊宝贝”这个名字太扯了,正好他们有首歌叫“花儿”,不如就叫“花儿乐队”算了。没过多久,魔岩唱片也听说了花儿乐队,赶忙来找他们录了一首歌。

虽然主唱大张伟还是个孩子,但之后,他就多了一个外号,“中国流行朋克教父”。

凭借这首《放学啦》,刚出道的花儿乐队,就跟窦唯、超载、老五这样的大神一起出现在了《中国火3》中,B面的最后一首。


在这张合辑中,唐朝的吉他手老五用个人名义发表了两首作品。

1995年5月11日,唐朝贝斯手张炬不幸在车祸中丧生。张炬人缘好,重感情,一直是乐队里调解老五和丁武关系的人。

张炬去世几年后,写出《梦回唐朝》前奏那段大气磅礴的吉他SOLO的大神老五,被唐朝集体开除了。

20岁那年,谢天笑只身从山东老家来到北京,只为见一个人。这个人就是老五。

当时老五正在迷笛乐器班教课,谢天笑付不起360块的学费,只能蹭课。他一边听一边想:

我要是他儿子多好啊,他一定能把所有东西都教给我。

后来,谢天笑被传说成“迷笛学校首届毕业生”,实际上他一分钱学费都没有交过。

他自己组了乐队,叫“出家的猎人”。《摇滚北京3》里就有一首他们的歌,《诉说因果》。

老谢的现场风格总是很疯狂,踹翻麦架,躺地上打滚,砸琴,跳水……观众十分买账,送他个外号“地下现场皇帝”、“中国摇滚新教父”。


在这张《摇滚北京3》里,还有个“中国摇滚新教父”,汪峰老师。

那时汪峰老师还在鲍家街43号,留着长发,皮肤黝黑,戴着一个大黑框眼镜。后来他和白岩松一起做节目,俩人往那一站,就跟哥俩似的。

鲍家街43号的成员都来自中央音乐学院,乐队名字就是校址。

受94红磡影响,汪峰毅然辞掉了中央芭蕾舞团交响乐团的工作,还被父亲从家里赶了出去。一夜之间,从一名体制内的小提琴手,变成了流浪青年。

有天,他走到建国门大桥上,望着夜色,有感而发,写出这首《晚安,北京》。

本想和乐队把这首歌录出来,但鲍家街玩的是爵士,一听这个,太流行了,又那么丧,都不想录。还是电台主持人有待好说歹说,才把这首歌留了下来。

果然,专辑一发出去最先火的就是这首歌。因为他唱出了很多北漂的心声。

这张合辑里,风格最另类的是子曰乐队,唱歌像说相声,又像戏曲,被称为“相声摇滚”的开山鼻祖。

他们唱的歌,全中国几乎所有人都听过:

今年过节不收礼呀,收礼只收脑叉叉,脑,叉,叉……

就这一句歌词,史玉柱花了几十亿帮做了推广,保证你到死都忘不掉。

子曰的主唱叫“秋野”,名字听着特有诗意。但谁能想到,这货的真名竟然叫“牛志强”……

秋野是个十足的老炮儿,大大小小的乐队就组过九支。但都没火。直到遇到崔健。

子曰的第一张专辑《第一册》,是崔健唯一一张亲自挎刀给别人制作的专辑。

后来,这张专辑被评为“中国十大最佳摇滚专辑”,单曲《相对》获了“国语十大原创金曲”奖。它还是一部电视剧《奋斗》的主题曲。

如果你仔细听,这张专辑里面都是老崔自己的味道。

这也是秋野最后跟老崔掰了的原因之一。

06

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预兆,《晚安,北京》成了《摇滚北京》系列的最后一首歌。

在这之前,陈琳、指南针、罗琦等得力干将,先后都离开了王晓京。2001年,王晓京一个转身,做起了传统民乐,成了“女子十二乐坊之父”。

而《中国火3》出版的1997年,台湾滚石扩张速度太快,遭到了经济危机。这种情况下,张培仁被紧急召回,魔岩唱片就此倒闭。

张培仁想的是,用三年时间,帮滚石赚够了钱再回北京,应该来得及。

就在他准备回到北京继续发展摇滚乐时,网络时代到来了,唱片业受到了颠覆性的打击。

摩登天空一度工资都开不出来险些倒闭,张培仁也抑郁了很多年,一听别人提当年北京的那些人名,他就瞬间崩溃,还会哭。

等到多年后他再回到大陆,王晓京已经去世了。

中国摇滚乐两位重要的推手,都走过了一条令人感叹的人生之路。

随着网络的发展,数字音乐行业逐渐成熟,磁带,CD,已经成了暴露年龄的东西。

音乐人不再需要加入一张拼盘合辑来寻求曝光,只要把作品上传到网上就会有很多人听到。所有的人都成了网络歌手。

中国摇滚的盛世跟合辑的时代,也就只有短短的十年。

前几年,我回到佳木斯这座东北小城考驾照。一个玩乐队的朋友叫我去他的琴行,听他刚录好的太空摇滚。

从母校佳木斯大学的东门打了辆出租,车里放着歌。司机快四十了。

等红灯时,我突然反应过来,惊呼:

这不是窦唯吗?

司机一听,转头说:

老铁,你知道这是哪首歌不?这是《中国火2》里面的《主》。那是窦唯最后一次张嘴唱歌。

我结婚有孩子了,就很少听这些摇滚乐了。但是磁带我一直留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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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魔岩三杰”指的是台湾滚石唱片公司下属魔岩唱片的三位签约艺人——窦唯、张楚、何勇。1994年春天同时推出三张专辑,有窦唯的《黑梦》、何勇的《垃圾场》和张楚的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》风靡大江南北。“魔岩三杰”以他们的中国摇滚影响了一代人。(张楚、何勇和窦唯;拍摄这张照片的是高源。)...

90年代的摇滚偶像张楚,那个诗一样的男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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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能相信吗,张楚五十多岁了,“70后”一代,也纷纷奔五了。当五十多岁的张楚站上舞台,被台下的年轻歌迷要求唱《姐姐》的时候,总有年龄大一些的歌迷感觉别扭——求求你们,别让张楚唱《姐姐》了。本来面相就显老的张楚,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小男生,他再唱《姐姐》,“70后”听众非但不会泪流满面,反而会觉得有些尴尬。张楚曾经因为被反复要求唱《姐姐》而变得脾气暴躁,发誓再不唱《姐姐》,但结果怎么样?...
我来说两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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