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0年代的摇滚偶像张楚,那个诗一样的男人
你能相信吗,张楚五十多岁了,“70后”一代,也纷纷奔五了。
当五十多岁的张楚站上舞台,被台下的年轻歌迷要求唱《姐姐》的时候,总有年龄大一些的歌迷感觉别扭——求求你们,别让张楚唱《姐姐》了。
本来面相就显老的张楚,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小男生,他再唱《姐姐》,“70后”听众非但不会泪流满面,反而会觉得有些尴尬。
张楚曾经因为被反复要求唱《姐姐》而变得脾气暴躁,发誓再不唱《姐姐》,但结果怎么样?
一直到今天,他还是需要唱《姐姐》才能让台下的观众躁动起来。
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》专辑封面
喝醉酒的父亲一头栽倒于门槛后面再也没有醒来,而前一分钟他还试图挥舞拳头想要教训院子里的空气;姐姐的房间在黑暗的乡村洁白耀眼如同天堂的模样,可屋里的芳香,终归没法涤荡猪圈与臭水沟里飘来的味道。
她嫁给了“侮辱她的男人”,看上去“挺假”的,不是她那穿过人群走向田野的弟弟,而是她的强颜欢笑。
张楚有一个他在歌里唱过的亲姐姐吗?2021年秋天,我在搜索引擎输入这样的问题,但最终还是删掉了,没有按下回车键。这样的问题,同样没法去问海子。
《造飞机的工厂》专辑封面
张楚被封印在了20世纪80年代末期某个年份的某个上午,像是一段颂歌,更像是一段诅咒。
因为抑郁,他于2001年逃离北京、逃回西安——西安是他回不去的家,硬要回,那是因为,没有比这哪怕再好一点点的选择。
2021年我在电视上看到张楚,除了瘦小之外还增添了苍老,并且一如既往地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。
我的爹他总在喝酒是个浑球
在死之前他不会再伤心不再动拳头
他坐在楼梯上面已经苍老
已不是对手
在流行歌曲当中,如此公开向父权宣战的作品几乎没有,哪怕同时期堪称摇滚的黄金时代,也少有作品批判父亲,《姐姐》对父亲“宣战”,让不少看不惯父亲的少年握紧了拳头。
对姐姐有几分温柔,就对父亲有几分仇恨。作为权威、暴力、愚昧的代名词,父亲和儿子终生不能和解,是一群人的心病。
而张楚在歌里喊出的那句“已不是对手”,高昂当中流露出某种骄傲,也带着几分失落。父亲的失败,并不意味着儿子的胜利。
父亲以悲剧的方式去世,儿子离家出走,这场战争中,没有胜利者。
你真的以为,《姐姐》是唱给姐姐的吗?如果仅仅是歌颂姐姐,张楚的这首歌不会有如此强大的穿透力,在今天仍然会让人感到失落与悲怆。
他歌唱的,其实是一个人走在苍茫的世间想要回家却“无家可归”的无奈;他歌唱的,同时也是一个人疲惫不堪、无比困顿却找不到躲避与休息空间的凄凉。
姐姐的温柔是一个消失于远方的符号,而坐在楼梯上的父亲的形象则稳固如雕塑,仿佛预示着一个同样也变得苍老的儿子的命运。
张楚回故乡,曾经在父亲坐过的楼梯上尝试坐下吗?老房子与院子已成废墟,那种“田园将芜”的愁绪会给一个儿子本已柔弱的内心带来重重地一击吗?
汪峰的《北京,北京》与张楚的《姐姐》有种天然的呼应感。
我在这里欢笑
我在这里哭泣
我在这里活着
也在这儿死去
我在这里祈祷
我在这里迷惘
我在这里寻找
在这里失去
哦 姐姐
我想回家
牵着我的手
我有些困了
如此接唱,给人一种无缝衔接之感。
走在故乡的街道上,我成为一名新的陌生人。
车水马龙里,没人认识我,我也不认识谁。恍惚间,我成了贺知章。贺知章有姐姐吗?
有人给贺知章写下这样的句子吗——“这是一个无雪的冬天,寒风比雪来得还要快。”
想到这个有点无厘头的情节,我不禁表露出属于少年的那种微笑、呆傻、痴愣。
没有姐姐的故乡,算不得真正的故乡。有了姐姐,你会带着眷恋和歉疚回来。
那些年,姐姐像晴朗的天空,给你阳光与云朵、芳香与洁净。姐姐在岁月里一天天苍老,而你一把年纪内心仍然宛若少年。
节选自《我们的姐姐》.《真水与火焰》.百花文艺出版社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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